子寂意填胸臆，两眼直望着兮蔚，兮蔚正瞅着不远处的一座乌木螺钿插屏发呆，她吩咐了声让兰蕙取了茶盅进来添水，她两眼空望着碧绿的茶水，细吹了两下，摆手让兰蕙下去了。
暖茶袅袅，升起阵阵轻烟，兮蔚没有作声，默了一会子道，“你自个既然有打算，我不多说，我怎么操心也不是，若不是哥哥托我，我见祥祎心意已决，怕断然拒绝，那丫头一时钻了牛角尖，我可罪过大了。”
“姐姐的担忧不是无道理，到底是我小气，以为姐姐只念着家中族人，不顾我们姐妹之情。”
子寂感叹道，“我和姐姐在宫中处于高位，如今，宫中之人哪个不是有自己的小算盘，我怕姐姐也是，想着如何保全年家，全然不顾我们。”
“怎么会呢，”兮蔚摇头笑道，“我怎么会不顾你们，只是……祥祎的性子太过倔强，如若不依，她定会想尽办法达到目的，我怕那时候更难收场。”
“既然她是这样的性子，日后……只怕会多灾多难啊，”子寂在胤禛身边多年，她年纪尚轻，但见惯了后宅的争斗，明白后宫险恶，知道后宫是如何杀人不见血，“姐姐好好劝劝她。”
“她年纪小，又心比天高，我劝也无用。”
兮蔚不禁想起自己，她抚摸着手中钏子，“我当年和祥祎一样执着，年轻不懂事，想一出是一出，想哪儿做哪儿，如今想来，自己当年做了不少糊涂事。”
子寂听着只是笑，她回想起自己小时候，那时她根本什么都不懂，只知道瑾瑜姐姐怎么吩咐，她就怎么做，她离开了自己心爱的人，只因为姐姐的命令，让她入府替自己争宠，可到头来，姐姐赔上了自个的性命，她也失去自由。
“想什么呢？”兮蔚见她半晌不说话，笑盈盈地看着她。
“姐姐说年轻时，让我想起我小时候，”子寂回想着当年的事，檐下鸟雀旋飞，几声鸟叫划破长空，另一群鸟儿落在拂檐的松枝上，灯火寂寂，似一潭无望的死水，“我很小的时候，姐姐入皇上的潜邸为侧福晋，她以前不受宠，时常被人欺负，我们的父亲虽说是典仪，可到底是个没实权的小官，父亲在朝中受了不少闲气，我们也不被命妇待见，后来我听母亲说，姐姐竟然和府中的年福晋成了姐妹，母亲高兴的拉着我说，终于盼到了好日子，姐姐越来越得宠，我们家跟着好了起来……”
子寂回想起当年的事，只觉像一场前世的梦，“有时我听母亲说，姐姐得宠，姐姐又失宠，我们家命运就跟姐姐绑在一起，她好，我们都跟着好，她不好了，我们就没好日子过，后来姐姐回府求母亲，她说她不行了，她没法子在后宅生存，如若不把我送进去，咱们一家子都不得安生，母亲慌了，只好把我送进府，皇后娘娘见我生的不赖，让我去青楼馆子里学习秘术讨好皇上，可我心里头，是根本不想入府的，我的一生都被这后院后宫害了，好似我就是个玩物，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。”
兮蔚的双手由高贵典雅的玫瑰色素袄中递出，携住了子寂的手，“你怎么对我说起这些事了。”
兮蔚依旧半坐着，一脸灰霾，喃喃念道，“后宫真的有这么好吗，为什么有的人拼命想进来，有的人却穷尽一生想出去？”
子寂的话，兮蔚无法回答，她何尝不想离开这里呢，何尝不想离开皇宫，可是如今再想，也无法成为事实。